心有愧疚,因为他刚带他们进城的时候,遇到过不少挫折,生活和生意都几次近乎维持不下去了,有一次他的的确确打算把他们卖了换钱的,连人都联系好了,可在看到他们的时候,还是心软了,咬咬牙,没做出丧良心的事。
老财说,好在老天爷长了眼,让我的善心有了回报,赚到了许多钱。
陈宴仅仅是笑了笑,告诉老财,其实他都知道。
老财也笑了,他用颤抖的手拍了拍陈宴的手背,说了句“好孩子”。
老财的笑容留在了脸上。
老财得了善终,陈宴作为主家给操办了丧事,事情前前后后忙了小半个月,总算是办的风光。
陈宴忙完了的那天,一个穿着洋服、戴着墨镜、踩着高跟鞋的女人忽然出现在他作坊的门口。
陈宴使劲挤了挤眼睛,才看清楚这女人竟然就是白蛉。
她也不嫌他身上到处都是木渣,冲上来拥抱了他。
他很不习惯,很恐慌,很恼怒,也很安心。
陈宴问她,省城不是什么好地方,不但没那些花里胡哨的洋玩意儿,还要处理各种烦人的人情世故,比不得外面,不如再出去,读个洋博士,他供得起她上学。
可白蛉就这么义无反顾的留了下来,拿陈宴的钱开了家书院,成了省城第一位本地的女先生。
此时白蛉年龄已经不小了,陈宴着急给她找门亲事,老财的死让陈宴内心多了一份恐慌,虽然他还没到那个年纪,但忽然暴毙了怎么办呢?
找个男人嫁了,等他死了,也好互相有个照应。
白蛉此时被社会锻炼的牙尖嘴利,反问他现在不过四十岁,正当壮年,为什么不给自己找个伴儿呢?
陈宴答不上来,一时语塞。
白蛉开玩笑似的对他说,咱们两个瘸子,谁也不嫌弃谁,要不然搭个伴儿,以后就一起过了?
他愤怒的拍了她的脑袋,就像是她小时候每次做错了事情的那般。
他寡言少语,她忙于工作,日子又一次在日复一日中平淡起来。
陈宴身边总多对他们两人的流言蜚语,在省城这一亩三分地上,适龄不娶不嫁就是犯了天条,被人背后嚼舌根子算是小事,以此为说头攻击生意也算是正常。
外面的世界翻天覆地的变化,嚼舌根子的人很快消失在时代的洪流中,陈宴的木匠铺子也开开停停。
生活有时跌入低谷,也有时因幸运而很快好了起来,世事常不遂人愿,人们只在洪流中挣扎求生,抓紧时间在每一次浮出水面的时候换一口气。
白蛉就这么陪着他,不知不觉几十年光阴一闪而过。
弥留之际,陈宴看着已经老去的白蛉,回光返照一般说道:
“我……我好像在哪见过你。”
白蛉抚着他纹满了皱纹的额头,问道:
“那么,你明白了吗?”
陈宴眼睛里闪着带有那么一点明悟的迷茫:
“我……没明白。”
白蛉抱着他的手:
“那么,我们下一世再见。”
……
……
【我对他的看法发生了一些改变。】
【这么一个……甚至不能称之为生命的东西,他是如何拥有生命的美好情感呢?】
【祂也明显发现了他的变化,于是祂不再为他安排按部就班的人生——祂想要我再次帮忙。】
【我会帮助祂,这是我之所以存在的意义。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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